栏目:八卦爆料 ┊ 发布时间:2016-11-04 14:32 ┊ 来源:www.youqu8.net
娜拉走后怎样?——别人可是也发表过意见的。一个英国人曾作一篇戏剧,说
一个新式的女子走出家庭,再也没有路走,终于堕落,进了妓院了。还有一个中国人
,——我称他什么呢?上海的文学家罢,——说他所见的《娜拉》是和现译本不同,
娜拉终于回来了。这样的本子可惜没有第二人看见,除非是 易卜生自己寄给他的。但
从事理上推想起来,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:不是堕落,就是回来。因为如果是
一匹小鸟,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,而一出笼门,外面便又有鹰,有猫,以及别的什么
东西之类;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,忘却了飞翔,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。还有一条
,就是饿死了,但饿死已经离开了生活,更无所谓问题,所以也不是什么路。人生最
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。做梦的人是幸福的;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,最要紧的是
不要去惊醒他。你看,唐朝的诗人李贺,不是困顿了一世的么?而他临死的时候,却
对他的母亲说,“阿妈,上帝造成了白玉楼,叫我做文章落成去了。”这岂非明明是
一个诳,一个梦?然而一个小的和一个老的,一个死的和一个活的,死的高兴地死去
,活的放心地活着。说诳和做梦,在这些时候便见得伟大。所以我想,假使寻不出路
,我们所要的倒是梦。但是,万不可做将来的梦。阿尔志跋绥夫曾经借了他所做的小
说,质问过梦想将来的黄金世界的理想家,因为要造那世界,先唤起许多人们来受苦
。他说,“你们将黄金世界预约给他们的子孙了,可是有什么给他们自己呢?”有是
有的,就是将来的希望。但代价也太大了,为了这希望,要使人练敏了感觉来更深切
地感到自己的苦痛,叫起灵魂来目睹他自己的腐烂的尸骸。惟有说诳和做梦,这些时
候便见得伟大。所以我想,假使寻不出路,我们所要的就是梦;但不要将来的梦,只
要目前的梦。然而娜拉既然醒了,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,因此只得走;可是走了以
后,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。否则,就得问: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,还带了什么
去?倘只有一条像诸君一样的紫红的绒绳的围巾,那可是无论宽到二尺或三尺,也完
全是不中用。她还须更富有,提包里有准备,直白地说,就是要有钱。梦是好的;否
则,钱是要紧的。钱这个字很难听,或者要被高尚的君子们所非笑,但我总觉得人们
的议论是不但昨天和今天,即使饭前和饭后,也往往有些差别。凡承认饭需钱买,而
以说钱为卑鄙者,倘能按一按他的胃,那里面怕总还有鱼肉没有消化完,须得饿他一
天之后,再来听他发议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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